“春风如贵客，一到便繁华。”每年正月十五过后，肩扛手提、行色匆匆的农民工开始陆续返回曾经打工的城市，怀着最简单的期待：找到一份工作，挣钱补贴家用、供养子女上学，在收获的喜悦中与城市生活进一步融合……

于是，一年一度的“春风行动”都会在春节后如期启帏。然而，与往年不同，今年，农民工“返城”脚步突然“慢”了下来，在一片“工人难招”的感慨声中，“留乡”成为越来越多的农民工的新选择。在返城务工和留乡创业之间，返城已经不是农民工们的第一选择。但是，他们也发现，在城市中奔波多年后，留乡却也不是那么容易。

1 农民工返城，今年不再“来势汹汹”

2月27日，石家庄火车站。刘忠和几位老乡围坐在广场上，四周堆放着大小包裹，几个人商量着下一步的安排。

“每次下车都感觉是第一次来这个城市似的，不知道该往哪个方向走。”刘忠感叹道，今年和往年不一样，去年年底因为很多工厂工地提前停工，他们早早就回去了，走的时候也不知再回来原来的工作还有没有。于是，返城就变成了从头开始。

其实，很多年来，每年正月十五过后，就进入了农民工集中“返城期”。但在今年，正如刘忠所说，返城似乎又有点不同，火车站不再有一拨又一拨的农民工集中出现的盛况，所谓正月十五的“分割线”也没那么明显，“我们家里还有好多人都没出来，也是担心出来找不到活儿。”

2月27日，石家庄市“春风行动”专场招聘会在石家庄市人力资源中心如期举行，可是在招聘会明显又让大学生和下岗失业人员“抢了风头”。做过小工也做过工头的老孟是个“民工通”。“一般每年下半年是最忙的时候，活儿最多的时候，一个月只休息七天。可是去年，到11月底就没什么活儿干了。”老孟说，所以年后他并没有着急出去到外面找活儿，而是等着家门口“春风行动”，一方面是看看用工形势，另一方面也考虑是不是就近先干着。

“其实，总体来说，今年用工并没有大幅减少，可农民工返城务工似乎没有往年那么扎堆儿。”石家庄市劳动就业服务局农村劳动力管理处处长王玺说，往年正月十五过后，“春风行动”系列招聘会就会格外火爆，除了从事建筑行业的外来务工人员，部分行业的进城务工人员正月十五之前就已开始谋划出门打工。但是今年，到石家庄人力资源中心求职的外来务工人员并不多。“不过，各县的招聘会却很火爆，很多原来不愿意在家就业的农民工，考虑到外面的就业形势，走进了家门口的‘春风行动’系列招聘会。”

2 留乡创业，几人欢喜几人忧

在今年的“春风行动”招聘会现场，创业培训咨询台吸引了更多农民工的目光。33岁的小王说，之前他和同村另外3人都在天津的一家合资企业打工，那段经历让他长了不少见识。“不过，在那里其实收入一般，而且城里花销高。今年我们几个想凑点钱，建个有机蔬菜种植园，还可搞个农家乐饭店，一年下来每人少说赚八九万元。”小王说，在城里打工，一年收入不过四五万元。

“年轻时总想着出去闯一闯，在外碰了壁，发现赚钱也不容易，回头才会发现原来老家也有很多赚钱机会。”在石家庄市藁城区的“春风行动”招聘会上，跟着儿子一起来参会的52岁的农民老李说，如果外出在建筑工地打工，普通力工一年收入在5万多元；如果干建筑工地技工，一般能干4个月到5个月，年收入六七万元；普通工人收入更低。“在农村，只要勤快，‘扣’两个蔬菜大棚，一年收入也在10万元左右。而且，相比城市，农村生活成本更低。”

据国家统计局数据显示，2016年中国农民工总量为2.81亿人，总量增速连续五年持续回落。而2017年新春伊始的招聘会情况显示，今年的用工难可能比往年更甚。

然而，农民工留乡创业其实也没有想象中那么容易。在石家庄人力资源中心，经历过留乡创业的魏晓说，其实，留乡农民工很难真正认识市场，手上有技术，但只懂得“低头做工”，不会分析市场，也很少能生产适销对路的产品。同时，农民工要创立一个企业，往往倾其所有甚至负债累累，资金周转往往是个大问题。

“我就曾回农村开了个五金店，但是收入有限，钱基本都压在里面了。过年期间，看看在外面干的朋友，因为这几年的用工荒，工资反而一直在涨，有些甚至已经贷款买了房子。”魏晓说，反观自己，留乡创业后感觉到诸多不适应，如娱乐少、上网不方便、购物不方便等，“最主要的就是现在有了孩子，而城市的教育比农村好多了。”所以，思忖再三，他再度出门，走上进城打工之路。

3 返城还是留乡？作出选择不容易

留不下的城市，回不去的家乡。在今年的“春风行动”系列招聘会现场，很多农民工这样形容自己的处境。

“主要是生活方式不同了。长期在外打工，生活习惯已和农村格格不入。”在石家庄市藁城区的“春风行动”招聘会现场，长年在北京打工的小张形容农村已是“回不去的家”了，一是多年来他已习惯了城市的生活方式，二是他也缺乏与家乡那小山村同成长、共致富的自觉和勇气。他说，即使现在回家种地，也早已失去了务农的手艺。

绊住打工者回家乡创业脚步的还有子女教育问题。“我儿子在天津读小学四年级，城市教育比农村好多了，如果现在回乡创业，孩子前途就耽误了。为了孩子，我们也只能硬着头皮走下去。”农民工老黄坦率地说，自己只有初中文化，现在给人家开货车，妻子在一家服装厂打工，“让孩子接受城里的教育，将来出人头地”是支撑他们夫妇俩坚持在外打工的最大动力。

不过，坚定返城的农民工在城市中依然有诸多无奈，超高的房价、高昂的生活成本，没有稳定的工作，也没有社会保障。

大人进城务工买不起房，孩子随父母进城上不了学……石家庄市劳动就业服务局农村劳动力管理处处长王玺指出，如今，农民工就业正从总量的压力为主向“就业难”和“招工难”的结构性矛盾突出转变。由于现在企业普遍缺人，外来务工人员的优越感提高是不争的事实，农民工的想法也逐渐转变。物价上涨，生活成本上升，工资价位与实际需求有差距，使得农民工自行涨价。但是，需要明确的是，他们整体上的就业率并没有因为机会的增多而大幅度提高。因此，很多农民工才会在是留乡创业还是返城务工之间徘徊。

王玺说，从这两年“春风行动”的数据来看，返城务工的农民工逐年减少，主要是受经济趋势影响，务工者对用工市场信心不足，返城找工作没有积极性。而更多的农民工则是意识到在城市不是长久之计，到城市务工只是积累经验和资本，终极目标是留乡创业。但从目前的形势看，返城务工的农民工主要以40岁以上的为主，真正肯留在乡村创业的年轻人并不多。因此，无论是返城，还是留乡，农民工似乎都很犹豫。

4 春风劲吹，但愿返城是“回家”

一方面，为用工企业和农民工搭建一个有效对接的平台，通过近距离的服务，帮助农民工兄弟尽快找到自己需要的工作；另一方面，帮助用工企业招到需要的人员，从而使更多的农村富余劳动力顺利实现转移就业。这是“春风行动”的初衷。

“据不完全统计，今年石家庄‘春风行动’的每场招聘会都会有100家用工单位进场，提供岗位6000多个，招聘企业涉及制造业、服务业、建筑业、信息产业、纺织业、农林业、化工业等行业。”王玺介绍说，目前已举办的21场招聘会，共进场企业900多家，提供就业岗位5.8万个，进场人数8.19万人，达成就业意向2.34万人。

“不过，光有工作干还是农民工，只有买了住房，才真正成为新市民。”从2002年起就在石家庄打工的彭芳说，她的老家在安徽。与找到一份工作相比，如今的农民工可能更期待融入城市，看得到未来。所以，在留乡创业还是返城务工的问题上，现在很多农民工很纠结。她也曾想过回家，但是，2008年带两个孩子回老家过春节，孩子们极度不适应，没住几天喊着回城里。“从那时开始，我知道，必须在城里给孩子们安个家了。”彭芳说，当时她在城里的家只是一间20平方米的出租屋。

彭芳说，如今，她已从普通家政工做成高级家政工，爱人也已从骑三轮车发展到开货车跑运输，全家早已搬离那间小出租屋，住进了自己买的新房……回首往事，彭芳说，这么多年梦想成真，除了自己要努力，政府出台的好政策也必不可少：农民工就业培训让她升为高级家政工；孩子上学、看病报销、农民工落户，都在逐步降低门槛……

但是，也有业内人士指出，破解新生代农民工融入城市的难题，需要全社会的共同努力，政府要将农民工群体纳入城市经济社会发展规划和公共政策体系，在教育、住房、卫生、交通等公共服务方面加大财政投入，让农民工能够共享城市发展带来的利益。同时，城市里的居民也要不断提升认同与接纳程度，莫让外来务工人员遭受冷漠的社会歧视。此外，新生代农民工自己也要量力而行，选准适合发展的地方安居乐业。